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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淮南子》气论及其黄老治国义蕴
发布日期:2018-11-05 来源:《学习时报》

  《淮南子》将“精气”说与儒家思孟学派的“诚心”思想结合起来,进而推阐自身的治国理念。这种贯通融合“精气”“诚心”的思路,彰显出《淮南子》会通道儒、以儒补道的汉代黄老特色,反映出其所具有的极为强烈的经世治国的时代精神。


  《淮南子》在哲学上,对生命赖以存在流变的自然之“气”极为重视。“气”作为一种生命要素,从老庄以来就得到不同程度的阐释,形成具有鲜明道家特色的“养气”思想。老子虽对“养气”谈论较少,但已从宇宙生成与养生技术的角度,对“气”有所论述。庄子更是着眼于主体精神的自由状态,阐言养“气”以得道的生命哲学及境界。《淮南子》对“气”的认识,主要渊源于老庄,同时也受到先秦阴阳家、儒家“气”论思想的影响。


  “养气”与个人生命的生发


  在中国思想史上,《淮南子》是较早明确提出“气”化论宇宙观的著作。《淮南子》“气有涯垠,清阳者薄靡而为天,重浊者凝滞而为地”的“宇宙生气”思想,为生命创设了一种自然主义的生存图景,使人类作为主体化的生命存在得以与“气”的宇宙构成要素建立起内在沟通关系。


  《淮南子》认为,“气”的产生与作用促使世界从“虚无寂寞”的原初状态,逐渐演进到“阴阳错合”的和谐状态,并在此过程中化形而成自然事物。基于这种“气”化论的世界演生理念,《淮南子》推阐老子“万物负阴以抱阳,冲气以为和”的思想,不仅将形上之“道”落实于形下之“气”的具体承载,更是将“道”在运动中所具有的生化万物的动力机制和生成态势开显出来,使宇宙创生有了逻辑展开的可能,进而认为世界万物都是阴阳之“气”相互冲和后的自然产物。


  《淮南子》对“精气”说的发展,更主要的是体现在政治方面。它将“精气”说与儒家思孟学派的“诚心”思想结合起来,进而推阐自身的治国理念。《淮南子》用“精气”说对“诚心”进行新的阐释,强化后者的思想强度。它说:“赏善罚暴者,政令也,其所以能行者,精诚也。故弩虽强,不能独中;令虽明,不能独行;必自精气所以与之施道。”这种贯通融合“精气”“诚心”的思路,彰显出《淮南子》会通道儒、以儒补道的汉代黄老特色,反映出其所具有的极为强烈的经世治国的时代精神。


  《淮南子》对“气”的生命哲学审视,突出反映在对“气和”与“气越”的辩证思考中。对“气”的这种调控,表现为“血气”与“志气”的两种形式,前者是生理层面的,后者则是精神层面的。


  《淮南子》认为“阴阳之情,莫不有血气之感”,而“血气”在世界万物中的体现,仅为动物与人类,“血气”使二者拥有旺盛的生命力,是其天性得以形成的关键自然条件。但人类与动物本质是不同的,“烦气成虫,精气成人”,因而对人类生命的存养来说,“血气”也就具有特殊的作用及意义。


  《淮南子》的作者们具有丰富的医理知识,书中对“血气”在人体中的生理功能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和把握。在此方面,可说是远超先秦道家诸子。《淮南子》对“血气”失控之害表现出透彻的认识:“耳目淫于声色之乐,则五藏摇动而不定矣;五藏摇动而不定,则血气滔荡而不休矣;血气滔荡而不休,则精神驰骋于外而不守矣。”指出人们在日常生活中,易于因外在的物质欲望,引发自身“血气”的“感动”不安,而“血气”之动又能引发人们错谬的现实行为。对此,《淮南子》指明解决之法,主张人们对“血气”采取主动的调控措施,使其与“五藏”“胸腹”保持协调,做到“气”“形”相宜。


  在《淮南子》看来,“志气”和“血气”虽然都是“气”的具体表现,但并不能等同,因为“血气”侧重于生命的生理方面,而“志气”则是指主体精神上特殊的情感、意志、意识等心理反应。如果说前者通过人体的“四支”“五藏”发生运动,那么后者尽管与“五藏”也有一定关联,“气志者,五藏之使候也”,可实际作用却是经由主体心理活动来实现的。


  因此,《淮南子》秉持老子“致虚极,守静笃”的养生理念,要求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力求避免“躁而日耗者以老”的弊端,做到“气志虚静恬愉而省嗜欲”,达到“静而日充者以壮”的良好状态。《淮南子》对“志气”之“充”“耗”的辩证反思,赋予道家生命哲学更为丰富的心理学内涵,显示出汉代道家对生命主体意识变化的极为深细的观察与思考。


  “养气”与治国


  由于在思想上既试图为西汉统治者提供一个安身立命的精神支柱,也力求为封建大一统帝国的长治久安,提供一种较为完备的理论学说,《淮南子》对“气”的存养问题,不仅从一般化的生命个体着眼,更是从政治化的生命个体出发来着重探讨,追求实现一种具有黄老治国义蕴的理想的“养气”状态。


  在道家思想史上,《淮南子》是将“养气”与“为君之道”关联最为紧密者。在它看来,为君者在修身上要慎守“三关”,而这种对目、耳、口的生命存养,都与“气”相关,只有使自身之“形”和天地之“气”达到协调一致的状态,才能让“三关”守而勿失。《淮南子》立足汉代黄老立场,进一步融合先秦儒家思孟学派的心性思想,对“养气”作出治国化的理论阐发,要求为君者“怀天气”“调阴阳之气”,认为这是“五帝三王”时期的重要治国经验。在汉代好言“祥瑞”的政治氛围中,《淮南子》还将为君者的“养气”与其治国实践相关联,认为:“精诚感于内,形气动于天,则景星见,黄龙下,祥凤至,醴泉出,嘉谷生,河不满溢,海不溶波。”


  在汉代思想家中,《淮南子》也是较早从“养气”视角出发,对专制君主政治中的君臣关系予以新的阐释者。一方面,它对君臣关系的形成与构建,以“气”之自然相生来说明其中政治的必然性和交互性,强调:“臣不得其所欲于君者,君亦不能得其所求于臣也。君臣之施者,相报之势也。”另一方面,则认为现实政治中君臣关系的消极发展,也能从“气”的变化中来反映,指出:“天地之合和,阴阳之陶化万物,皆乘人气者也。是故上下离心,气乃上蒸,君臣不和,五谷不为。”《淮南子》以“气”的变化来阐释君臣关系,并将其灾异化解读的做法,对其后的汉代政治思想有深远影响。


  《淮南子》对“气”的辩证思考与阐释远比其他同时代的思想家要丰富深刻。它不但重视汉代一般化的“养气”技术,有着“食气者神明而寿”的世俗追求,而且更重视对“养气”进行生命化的哲学反思和黄老化的治国阐发。这对中国古代道家“气”论学说的深化、拓展与丰富,具有十分特殊而重要的思想史意义。